Friday, April 19, 2013


平常心看待高爾夫 
                                                                  刊載日期:2008-10-18 

上個週末應女兒的要求,一行六人包括四個月大的孫子到鄰近的高爾夫球場練球。女婿和兒子都在高中時代接觸過高爾夫,但都不是高爾夫的常客;女兒試過也曾為了陪女婿打球拜師指導,但是幾年前宣布:『我討厭高爾夫,你們四人正好一組,我負責照相。』原本應該認真專心的運動反而成為家庭團聚時聯絡感情的戶外活動。現在又多了一位小孫子,我們已約定下個週末一大早一行六人去打一場球,女兒將推著嬰兒車湊熱鬧。我相信很多高爾夫迷對這種「輕鬆」的球態不以為然,而我們卻樂在其中有意地要沖淡「著迷」帶來的「束縛」。
二十多年前,我的父母第一次到美探親,那時我住加州聖荷西附近,他們看到鄰近有不少高爾夫球場非常興奮,於是接下來的幾年,來美時打球成為他們「耗」時間的美好回憶。為了鼓勵我先生嘗試新的嗜好,各放一套球具在美,又買鞋、買手套給我們;但那時,我先生的事業才剛起步,上班之外晚上又得上課進修保持他的競爭能力,再加上兩個幼兒,實在是沒有時間也沒有閒錢享受高爾夫。十多年前,在西雅圖為了陪父母打球,我開始考慮高爾夫的嘗試,十多年來,它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也悟出另類的高爾夫哲學。
從小在花蓮,入夜之後在街旁打羽毛球(那時沒什麼車,真好),來美後打網球,二者都是將對方的球回應過去,飛球漏接習以為常;沒想到初學高爾夫,一個安靜躺在地上的球竟常常讓我「揮桿落空」,不然就是挖到一大塊地皮右手痛得發麻,讓我挫折感很大。本來對高爾夫有偏見的先生(他以為那是有錢人的玩意兒而排斥),為了克服挫折感開始閱讀有關高爾夫技巧指點、名人故事的書籍,慢慢地對高爾夫認識深入而情有獨鍾;他從科學的理論去瞭解高爾夫揮桿原則,在練習場上再實際去體驗它的微妙處,也頗有心得,順理成章當起我的終身指導。
有人說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水星,從練球的態度上,男女也有這種水火兩極的差別;男人常失於揮桿過份用力,女人常失於不知如何用力。最初幾年,這位不用付費的老師常常怪我不聽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頭不要動、身體不要仰起來、肩膀不要下垂,我都「認真」點頭表示「聽懂」了,但是一桿在握,揮起球來,根據他的說法,所有毛病一一出現,但我不自知又愛強辯,於是他買了攝影機,看到自己揮桿的「醜姿」讓我百口莫辯,那時候真的有力不從心之感,覺得自己的肌肉不聽使喚,揮桿打球全憑感覺的自然反應,無法分段注意肌肉控制的細節。為了讓自己的球技進步,常常趁先生上班的時段一人上場練習,幾年下來讓我體驗到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勤能補拙的實際效用。
出國之後很少看到我的母親在球場上的戰績,他們初訪美時,看到母親在發球台上信心滿滿的姿態,我相當驚喜,原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會讓一個人容光煥發。十多年來高爾夫成為我們週末的調心劑,如果說,上教堂祈禱可以求得寧靜,那麼到戶外走個十八洞,曬曬太陽吹吹風,身心回歸自然是一種動態的寧靜。
社交圈裡對高爾夫有一種「評價」,與人相見若論及高爾夫,常常被問在哪個球場打球,聽者再根據球場價位的高低來判斷個人的斤兩,這實在貶低高爾夫的運動精神。我們一直都在鄰近最便宜的球場打球,也不興加入高爾夫社團,夫妻結伴上場單純而平實,其中樂趣不亞於私人俱樂部,並從中習得專注、認真、耐心、信心、禮節、輕鬆、和樂的生活智慧。我先生常說不需要花大錢度假,只要到球場走一圈快樂似神仙。
最近花蓮高爾夫球場降低非會員的球費是一件可喜的事,高爾夫平價之後大眾市民才能受惠;我住家附近車程三十分鐘距離之內大約有六、七個對外開放的球場,一些平價的球場常見祖孫三代的親子球隊,樂見花蓮有一天也能將高爾夫大眾化,如果因此又能培養出幾位像曾雅妮一樣的女將,豈不更美妙。此間有一個亞裔退休人士基金會,最近兩年來開設高爾夫基本訓練班,鼓勵中老年人拿起球桿活動筋骨。六、七十歲的人雖然柔軟度僵硬,揮起桿來姿勢稱不上優美,但是陽光照在他們臉上,一片燦爛。啊,高爾夫的魅力!
一直存在的「負擔」
                                                                                                 刊載日期:2008-09-22 

回憶四十年前花蓮的景象:街上大多是腳踏車與行人,印象中只有幾家像樣的西點麵包店。青少年的休閒活動,如果有的話,幾乎都是自己身體力行,不是用走的就是用騎的,很少像今日勞動父母親汽車接送;想像在這樣淳樸鄉下長大的女孩到台北念大學時海闊天空的初遇情懷。別的不說,今天只談體重。
大一那年,我胖到走路時大腿相摩擦,而罪魁禍首是麵食(哈,當然不是我)。學校附近有小籠包,住家附近有麵包店,而我,鄉下女孩,初展雙翼尋找美味,無拘無束。剛出爐的麵包又香又甜,即使是白淨嫩Q的土司都成為我的最愛,為了分享最愛我曾經放假返鄉時帶著一箱「起士麵包」(內有甜餡或肉鬆的)讓家人「開眼界」;而我對小籠包的垂青「遺傳」給小孩,回臺灣探親,小籠包是他們必嚐的美食,另一個是蘿蔔絲餅。學生時代,沒有閒錢買磅秤(全都拿去買麵包了),雖然走路時感到「不對勁」也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當時男友(後來嫁給他)的父母親到台北見到我時第一句話:「咦,長胖了喔!」,才意識到體重的增加已到達「可見度」而警覺。但是啊,小籠包,剛出爐的麵包實在是新寵美味豈可放棄!那麼來個淺嚐吧,細細品味它們的香甜,不以數量來撐飽,有這個體驗後改變吃的態度,讓我的體重保持在標準範圍內而且終身受用。至於對麵包的態度是二十多年後得知白麵包中看不中吃,太精緻對身體沒有好處而割愛。很幸運三、四十年來沒有什麼體重問題的困擾,但也抱持著我做得到,你也可以做到的主觀而有一個不合邏輯的偏見,肥胖與智慧的聯想。
前些天我做了一件令我慚愧的事:在超市遠遠看到一位舊識故意避開不敢面對面與她寒暄,只為要避免因她的肥胖讓我不知眼睛要看哪裡的尷尬;這麼巧,日昨在一本思想相當自由的雜誌UTNE裡看到一篇替肥胖者發出抗議的文章,更讓我對自己在超市的行徑汗顏。作者說她有一位好朋友,聰明才智皆具,努力工作求上進,關心社會,不幸體重過胖,一輩子都受到異樣的眼光,在紐約的地下鐵有人當眾以髒話侮辱,長期地被嘲弄造成這位朋友心理的不平衡,一股怨氣積壓的焦慮。毫無疑問,那些當眾嘲笑肥胖的人是粗魯,而我悄然避開的沉默也高明不到哪裡,雖然一句話都沒說,無言的偏見也會傷人的。據報導全美有百分之六十六的人口不是過重就是肥胖。報章雜誌關於肥胖與減肥的報導幾乎氾濫,在媒體持續廣播下,如何保持平常心看待迎面走來的胖子?
平常心用在陌生者身上大抵容易做到,少一分關心,不在乎胖瘦對他們健康的後遺症,但這樣的心態讓我們多一分冷漠也不盡可取;平常心用在親人身上難免多了幾分關心,有時還引起「干涉」的爭端,讓平常心只能成為高標準的「酷」。看專家對肥胖與減肥的報導又讓平常心不知如何適應:有說肥胖與心臟病、二型糖尿病、自尊自信心的喪失、憂鬱孤立有關;有說過重的人平均死亡率低於其他人,包括體重過輕、正常或肥胖者,而且他們比較不會有阿茲海默症、巴金森症以及一些呼吸系統上的毛病(Journal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 Nov., 二00七);看報導說一些雇主認為肥胖的員工普遍缺乏自我管制的能力、沒有野心、沒有能力也比較邋遢,雇主基於這種偏見導致肥胖女人的薪水比一般女人少百分之六、男人則是百分之二十,又不免忿忿不平雇主的無理;仔細思量我自以為酷的偏見,有智慧的人不會讓自己成為胖子,雖知不合邏輯卻做沉默的批判,也是無禮。
我當然知道有些人肥胖是基因使然,但是基因不能成為肥胖的藉口,四、五十年前,臺灣哪有兒童肥胖的問題,基因代代相傳,今日的肥胖豈可怪罪基因。上網查臺灣兒童肥胖問題,篇篇是專家關切的呼籲,漁業署漁業推廣第二六0期,作者陳秀卿更直言「兒童期的肥胖絕大部份是父母的責任,不關心或過分疼愛兒童,長期不良生活飲食習慣造成孩童過量攝入高脂肪含糖飲料缺乏運動」。富裕的生活是許多父母努力工作的目標,但在追求目標的繁忙步調裡卻力不從心地犧牲了下一代健康飲食的培養,多了財富少了健康,失去生活富裕質與量均衡的訴求,值得父母引以為戒惕。
我的一群中年朋友都怕任你吃的自助餐,說是常常吃得太撐了,但是我喜歡它隨意的步調與氣氛,尤其是度假時我喜歡可以聊天的飯局。有一次,在中信,弟媳婦看著我來來回回不知走幾趟拿食物之後,她毫不客氣地說:「大姊,妳很會吃嘛!」。吃自助餐,我有一個自以為是的要領,食物不重疊,寧可來回多走幾趟,專挑合口的美味,漂亮地擺在盤子上,不僅視覺上有創意,味覺上又可品嚐個個美味的獨特口感,佳餚當前談節食豈不大殺風景。何況專家說節食而持續減肥的成功率極低,倒不如淺嚐品味,談天說地,心情愉快。偶爾過食也不必太自責,趁機會多勞動筋骨也是好事一樁。請別以為我控制體重易如反掌,對於吃什麼、怎麼吃、吃多少以及運動與否,我是天天關心而養成我的健康是我的責任的習慣。如今要更進一步,他人肥胖,不管有聲無聲,不做議論給於同情。

Sunday, April 7, 2013


隨手拈來大小事                                                                 刊載日期:2008-08-25
                                                           
「我找到攝影師,她只比我大幾歲,我們談得很來,她還會做禮服喔,比買的便宜許多。」女兒興奮地在電話那一頭說著;女兒的用意是替父母省錢,做媽媽的實在不忍澆她冷水,為了避免傷感情,我提醒她:「談得來,喜歡她,經驗告訴我,恐怕是妳一直在找一位『姊姊』的情結作祟,這跟她是否會做禮服無關,不能匆促決定,還是先拿一件衣服讓她改改看吧。」我們都說結婚是終身大事,婚禮對一位準新娘而言,「絕對完美」是策劃的唯一目標。整整一年,從親朋的邀請、邀請函的設計、布置顏色的調配、場地的選擇、配合婚禮進行的樂曲、舞會的樂隊、伴娘伴郎服飾的搭配、菜單蛋糕的研究,不厭其煩地一試再試,樂在其中。說什麼也沒想到女兒竟然在那麼快樂準備期間告訴我她打算「告」她的攝影師。
原來,女兒預付攝影訂金,但不放心這位攝影師的禮服功夫,要求她將一件稍嫌長的漂亮襯衫修改,沒想到在攝影師的「魔手」下全走了樣;「她沒有照我的要求改衣服,萬一她自作主張地拍攝,我不能讓她破壞我的婚禮。」破財消災吧,何必在這時候惹法庭的事?我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傳統態度勸告,她哪能接受!於是研究怎麼「告」成為那個月的大事,寫告狀,遞告狀,找證人。大日子一到,她胸有成竹地在法官面前自導自演(小額法庭,不需要律師,只有法官、原告與被告),證人都未登場之下,法官即判女兒告訴有理,訂金必須退還原主並得賠償。女兒得意自不在話下,又把這故事貼到她的網頁,朋友們看了直說「要得」,也讓我對小事化大有一番思維。
臺灣的姪女傳來喜訊,她也要面對終身大事,但選擇公證結婚,女兒很納悶:怎麼省略「隆重」的婚禮?昨天姪女傳來她的婚紗照,原來新娘子都是一個樣,不管有沒有排場,婚紗照絕對不能省。讓我想起一位與太太分居多年的朋友曾感慨地說過:結婚儀式一定不能省略,這些繁文縟節雖然瑣碎卻是心理準備的過程,在不厭其煩的磨練下,結婚的心情才進入踏實的階段,婚後面臨公婆的問題時才不會逃避。婚禮上的枝節小事是造就婚姻大事的支柱,也是另類的思維。
四、五年過去了,女兒家廚房櫃臺上擺著一本:維持美好婚姻的七大原則。看來她是進入婚姻的另一個里程碑為著長遠的夫妻關係做準備。前些天我先生服務的跨國公司換一位新總裁,他透過螢幕向全美員工介紹自己,其中「我以家庭為第一,事業排第二。」這句話深得我先生欣賞。負責幾萬員工的總裁,他的職責算是大事,但他有比事業更大的事:家庭,他這樣「大方」的表白,恐怕也讓不少野心滿滿心無旁騖的事業追求者跌破眼鏡吧。另一方面,做為家庭的主婦們,有多少人可以像這位新總裁那樣自傲地說家庭是她一生的大事?前些天在咖啡屋聊天時,我「感性」地說:「生活裡常常只做買什麼菜,做什麼飯的『小』事,很沒意思,有些事跟我商量之後再決定也不遲呀。」他提醒我理財投資是大事,二、三十年來都是我經手的;許多他認為大事的,都是「兩人」商議做決論的;他又說工作上多年的訓練,養成他處理事件時做先後緩急的判斷,如果判斷後的修改只需兩秒鐘,他一向是不做猶豫先把事情解決掉再說;而我,做決定的過程,從來就不是這麼以時間效用做根據的,內心雖已有主張也總是先報備才有行動:於是他認為芝麻的小事先做了處理,我又何必埋怨,難怪他認為我把小事化大了。哈,經他說清楚講明白之後,所有我曾經把化大的小事都小到無事了。
生活上大大小小事豈能以所付的金錢來定論。旅行,尤其是國外旅行,美金四、五千元,兩星期的遊走在平淡的生活裡添加許多變化,可算大事一樁。多位朋友組團遊歐,聽他們轉述旅遊的見聞,話題卻都繞著導遊的身上轉,聽著六、七十歲的男士們「暫時」忘記身分回味當時種種打情罵俏的一點風騷,讓我一時迷糊於大小事顛倒的有趣畫面。唉,機靈的導遊總有一些「技倆」,講一些「笑話」,流露一些「勞軍」的風情,仔細觀察團員的反應而做應變,內心已有主意,十多天旅遊氣氛的大事已在導遊的掌控下,要如何抓住某些特定團員的心,嘿,小事一樁。
 第一次買屋,十幾萬美金的價值對當年的我而言是大大事了。那時愛屋及烏之心擴大到臨街景象的掌控」。隔壁的車子,不停放在他們的車庫,總停在我家門前的路邊,我在窗內享受屋主的滿足時,它成為障礙物體,很不順心,自己不好意思跟鄰居交涉,慫恿丈夫做先鋒;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讓人臉紅的無理糗事。還好隔壁鄰居識大體,對我的要求以小事一筆不來計較,和平相處十年都是他的功德
學開車,怎麼看都是一件大事。開車在技術上有方向盤的操作,煞車的使用,換檔的技巧,路邊停車的訣竅;在社會的規範上有法律的遵守,酒後不開車的節制,遵循交通標誌的體認。這一條條的小規則集合成的大事只為上路之後人人都能平安回家。二00四年,世界衛生組織公佈:中國人民擁有的車輛佔世界車輛的百分之三,但車禍身亡的事件卻佔世界車禍事件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一。《紐約客》雜誌有一文指出:中國的駕車訓練班,不教人如何開車,而是強調在一般人開車的壞習慣下要如何應變。中國各地方的交通規則是隨著開車生手以及交通狀況的改變而改變,非常有彈性。作者Mr.Hessler曾聽到教練傳授「秘方」,指示學生不要使用方向燈,因為閃燈會分散其他駕駛員的注意力。啊,保命的大事,竟是這樣本末倒置來處理,覺得好笑也讓人捏把冷汗吧!
人世間走一回,生死之間,大大小小事豈止萬千?優游其間,有時順心愜意,有時興風作浪,有時戒備作戰,有時息事寧人,有時畫蛇添足,有時八字少一撇。誰說人生不是萬花筒,筒裡看花,千變萬化,新鮮有趣,百看不厭。嗯,有意思。

Peter Hessler said:"In 1996 I had been sent to China as a Peace Corps volunteer, and that was the first time I had lived in the country and studied the language.
After finishing the Peace Corps, I stayed in China as a writer, eventually spending more than a decade in the country." (National Geographic, May 2008.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