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ugust 7, 2013

看鸚鵡悟人生?

                                         刊載日期:2008-10-13 

『嘿,你看,它一點都不怕人』,上個週末當我走上常去的球場的第十一洞發球台看到一隻大約三個月嬰兒的拳頭一樣大小的不知名小鳥時,我這樣叫嚷著。走近一看,還有脫落的乳毛,我彎下腰安放小白球,它也只是『跳』了幾步,當時我還說它不會飛,可能從鳥巢掉下來吧。說完之後,我專心的發球再也沒有回頭注意那隻小鳥。回到家,球場上這個小插曲讓我回想到看過的鳥書,而有了這篇短文。
一本比泰山更原始簡單的兒童書:一隻小鳥尋找媽媽的故事:母鳥為將臨的小鳥覓食而離巢,初孵的小鳥睜眼看不到媽媽,心急離巢尋母,一路上遇到貓、雞、狗、牛,它都問一聲:你是我的媽媽嗎?甚至車、船、飛機,它都誤以為找到媽媽了,最後一個巨大無比的挖土車把它『送』回巢,正好覓食的母鳥也飛回巢,母子相認皆大歡喜,這是女兒小時第一本看圖背誦的故事書。鳥是否認知,或認知多少,我從沒有費心探究,因此三年前當我讀The Wild Parrots of Telegraph Hill時,感覺相當新鮮,沒想到人與野生鸚鵡還可以有那麼豐富的互動。只是讀了幾個章節後,作者還是起勁地描述鳥A、鳥B與鳥C的特性以及爭食的反應,我覺得乏味。也許作者寫的是他的鸚鵡朋友,而我讀到的是一群與我無關的鮮豔野生鸚鵡,在一個原本安靜的社區裡製造風波。對這本書我一點也沒有交集,實在沒耐心看他怎麼餵食,怎麼分辨誰是誰;我相信只要對一件事情專注,專注的過程中將體驗喜悅,我確定他必然有這種感念,但我感興趣的是作者專注過程中的沈淪,高亢,痛苦、寂寞,會神、領悟,而不是餵鳥經。最後一章節,作者公式化的領悟自然宇宙深奧的意義,對我而言缺乏說服力。其實他做零工糊口,整天跟鳥混在一起,六年下來他於鳥有情,也是自然,他同時讀一些禪學過快樂生活,我一點也無權批評他的生活方式,偏偏出書跟我說人生大道理,我怎麼感動?從最後章節充滿禪意的文字,讓我覺得他意識到出書製片的機會,嗅出挖到銀礦的契機,一場禪悟竟是膚淺的文字遊戲,因而對他的故事起了反感。就像我看過『March of the Penguins(企鵝寶貝) 之後,看到一本書介紹它時說這群南極企鵝生存掙扎的電影是一個愛的故事,我也不以為然:從企鵝找配偶,生蛋,孵蛋,覓食,護兒,我看到所有生命求生延續的共通性;整片沒看到企鵝爸或企鵝媽餵食別家的孤鵝;我看到企鵝生命的起點,過程,終點,就如片名說的,企鵝生命的運行。至於愛?那是人類最拿手,附加的想像力。我也有與鳥有約的經驗:一隻不知名的鳥在我家後院的階梯上覓食,不時地往落地窗內『看』我們,我也隔著窗研讀它,說實在也撩起我一絲鳥趣,只是一星期下來,階梯上都是它留下的痕跡,很不清潔,讓我才興起的好奇心冷下來,拿一盆花擺在它徘徊的地點,就這樣把它趕走了;安靜的房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探究竟,原來洗衣房外的樹影印在窗戶上,讓棲息在樹上的鳥以為樹影是另一個落腳的樹梢,不時地往『玻璃樹』飛,靜靜地看著鳥弄出嘟嘟的聲音,先是覺得有趣,然後覺得它笨,試一天、兩天也該知道『此路不通』了嘛!三、四天後實在不耐煩它的單調聲,靈機一動把窗簾放下,嘿,樹影不見鳥也『變』聰明,飛走了。因為這些小插曲我重新看待這本書,翻翻筆記再比較我此刻的心情,我還是認為作者把禪說商業化了,但不容否認,他的鳥經確實花了功夫。
為什麼我把鳥趕走而他不這麼做?原來我的窩是我的家,不耐煩鳥糞弄髒我的地盤,而他呢?他是無殼龜,他的窩是租來的,不是用血汗錢租來的而是用勞力交換來的;他只看到鳥來作伴的歡喜,不在乎斑斑點點的難堪;樓下鄰居因群聚的野生鸚鵡影響生活環境而抗議,(六年之內,從四隻野鸚變成二十六隻,想想看有多吵,多髒。)作者還認為別人無情呢!在這種私心的情況下說禪,實在是浪費了。
為了寫這篇短文回頭查看作者Mark Bittner的近況,他出版這本書和紀錄片之後,人生道路上大轉彎成了作家。他高中畢業不久,曾到歐洲以搭便車遊玩四個月,回美後學三年的音樂,在街頭賣藝,音樂熱情減退後,流落舊金山打零工過活,因緣際會與野生鸚鵡串聯,又搭上美國人對東方宗教的熱潮,出版本書居然上了暢銷書的排行榜,他再也不必打零工流浪。他正準備出版他街頭流浪十五年的回憶錄呢。出書後,經過這些年的轉變,他說當年他以為這輩子會與那群野生鸚鵡保持親密關係,現在他說他從來就不打算這麼做,還是讓自然界自然運行吧。想想我把鳥趕走,在球場上沒有費心替小鳥找避所,也是反應我生活的體驗吧: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達爾文的理論正是自然界萬物運行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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